温哥华骚乱事件回顾:市民帮助平息骚乱清理现场

joelip

　　编者按：半个月前，一场骚乱突袭加拿大温哥华。市民和政府如何应对这一非常事件？我们约请侨居温哥华的胡发翔先生写下他的现场观察。这里没有仇恨，也没有冷漠和包庇，更没有以恶制恶。

　　骚乱是暗夜中窥探的眼睛，是城市的敌人，也是文明的敌人。为防止这样的事件割裂城市，如下品质是必须的：正义感、勇气、克制，以及爱与感恩。

　　温哥华故事尤其揭示了市民“身份认同”的重要性，即对自己所居住城市的归属感，以及作为其中一员的荣誉感。显然，善政和良治才能培育出此种身份认同，这是城市治理日常最应该做的功课。而这分归属感和荣誉感并非虚无缥缈之物，在极端时刻，它会保护市民自身，并保障一个城市不会沉沦于非理性。

　　温哥华，一个不同肤色汇集的移民城市，一个多种族裔、多种信仰、多种文化的共生城市。这里是加拿大的骄傲，连续多年被世界经济学家情报组织(EIU)评为全球最适宜人类居住的城市。在世界范围内，每当人们提起温哥华，常常会产生一系列美丽的联想。尤其是2010年，这里极其成功地举办了第21届冬季奥运会，赢得更多美誉。

　　然而2011年6月15日，这座城市爆发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骚乱，火光映红夜空，浓烟濡染晚霞，商店被毁，汽车被焚，财物被抢……这对于常年生活于宁静和谐之中的温哥华市民来说，无异是一次天降之灾。惊诧，惶恐，愤怒，悲伤，羞愧——这些很快就过去了，他们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却是那样地让人意外又那样地合情合理。

　　在这里，我作为一个侨居温哥华的华人，记录下我的所见所闻，也记录下我的感动。

　　激情的六月

　　6月的温哥华，进入了全年最美好、最宜人的季节，蔚蓝的天，碧绿的水，风和日丽，繁花似锦。唯一与往年不同的是，让绝大多数温哥华市民为之倾情的“温哥华加人”队与美国“波士顿棕熊”队的北美冰球联盟总决赛，正在这个月里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温哥华市民对冰球的热衷程度，一点也不亚于巴西球迷对于足球的痴爱。更何况温哥华加人队在这季赛事中表现不俗，一路披荆斩棘，最后终于敲开了争夺“史丹利杯”这个北美冰球联盟最高奖的大门。这是温哥华人等了17年的一次夺冠机会，捧回史丹利杯几乎成了全体温哥华人的梦想与追求，几乎所有的温哥华人都成了加人队的粉丝。

　　人们用各种形式表达着对加人队的支持与期待。汽车上插起了加人队的旗帜，市民们纷纷穿上了加人队的球衣，尽管这球衣价格不菲(150加币，约合人民币近千元一件)，人们还是自掏腰包装扮起来。甚至那些常年被日晒雨淋的人物塑像、黑熊雕塑、美人鱼雕像等，都被一些热心人套上了蓝色的加人队球衣。

　　不少政府部门、公司、商场、酒店等，都允许员工在比赛之日身着球衣上班。一家华人餐厅索性在整个赛事期间为全体员工换上了蓝色球衣，店堂内也挂起了各式标志和队旗，使得更多的球迷愿意在这里就餐。更有意思的是，在温哥华经营多年的名为“波士顿比萨”的老牌连锁店，也前来凑兴，临时将其在温哥华的所有分店都更名为“温哥华比萨”。

　　整个城市都被加人队的标志颜色覆盖着，“GO, CANUCKS GO!”(加人队，加油！)一时间成为整个城市的口号，温哥华沉浸在热情洋溢的海洋里。市政府特地在各市区的大型聚会地点临时安装了超大屏幕，以便让大家在一个更好的氛围里分享快乐。

　　争夺史丹利杯的总决赛赛制是7场4胜制。前6场比赛，从加人队领先的2比0，打到2比2、3比2，再打到3比3平，每一场每一分都揪动着温哥华市民的心跳和神经。

　　决胜的第7场比赛于6月15日下午17时在温哥华举行，这将是一场多么扣人心弦的赛事啊！有的球迷为了能亲眼目睹这场比赛，把睡袋搬到了售票处，不惜长时间等待花重金买一张门票。在网上，门票已经被炒到了数千加币，而且一票难求。

　　温哥华，这一天你受伤且受辱了

　　6月15日，从中午12点开始，市区中心的几条主要街道就陆续有球迷从四面八方汇集到这里。不少单位都提前打烊，到球赛开场前，马路上空空如也，商场前门可罗雀，人们都聚集在了比赛现场、大屏幕下、电视机前。温哥华市中心已经汇集了数十万球迷。

　　总决赛开始了！人海随着赛事的进行而起浮、激荡、澎湃。然而，当0比1、0比2落后于对方的比分不断刺激着观众时，赛事的进展与人们的预期越来越远，狂热球迷的情绪也随着比赛临近结束而变得焦虑和狂躁。当全场比赛结束的哨声以0比4的惨败宣告加人队与史坦利杯失之交臂时，人群开始骚动了。

　　绝大多数的球迷为史丹利杯擦肩而过感到遗憾、难过和失望，也有极少数狂躁的球迷情绪失控，以致寻衅滋事。他们有的高声吼骂、相互推撞，有的扯旗撕衣、抛瓶扔物，场面变得越来越混乱。

　　随着这种泄愤情绪的蔓延，一些不够理智不够冷静的球迷和观众也莫名其妙地加入进来。更有甚者，极个别早有预谋和计划的滋事分子——按事后警方的说法，不论这场球加人队是赢是输，他们都会闹事的——开始砸商店的橱窗，趁机抢掠商场的财物，不少名贵商品店都没有逃过这一劫。

　　在佐治亚街观赛区，有球迷不满，把杂物和饮料瓶掷向大荧幕，接着其他人加入到闹事者的行列，上前推翻铁栏，拉倒扬声器，推翻并点燃了路边车辆。该辆遭焚毁的小型客货车冒出浓烈黑烟，飘到十几层楼高。

　　在主要的市中心观赛区格兰湖街，汇集着众多的高档商铺，也是这次骚乱的重灾区。滋事分子用铁器和棍棒砸碎门窗，强行闯入一间大型商场，抢走店内大量电脑、相机等电子产品。该商场的总裁表示，暴徒们显然是有预谋地行动，他们似乎很清楚哪些高档商品摆放在什么地方，并且迅速地把它们抢走。初步估计，仅这一家商场的损失，包括货品、捣坏的收银机以及砸破的门窗，就达100万加币。

　　位于市区中心的一间银行的玻璃被砸碎，所幸没有其他的损失。60多间商店的橱窗被砸破并遭劫难。在这次事件中，共有17辆汽车被毁，其中还包括两辆警车。警方报告说，事件中有大约150人受伤，包括9名警员，暂时没有死亡的报告。

　　前来现场救护的医护人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温哥华是被世人羡慕和赞美的城市，他们为发生这样的事件而蒙羞，很多人的受伤令人震惊，因为居然有人把燃烧着的物品抛向人群，导致砸伤和烫伤。他们的言语间，充满了对骚乱事件发生的困惑。

　　几个年轻人从被砸的商店里抢掠物品后跑出来，显得兴奋不已。但他们并没有想到，这丑恶的行径也正好被很多路人及记者们拍了下来，成为即将被法办的铁的证据。还有人拍下了3个年轻人在球衣外面套上崭新名牌西装的镜头，相信是趁机从服装店抢来的。

　　在现场的不少民众立即拨打报警电话，甚至挺身而出、组成人墙阻止这样的罪劣行径。但闹事者不听劝阻，反而更加肆无忌惮，有的甚至点燃了停泊在路边的警车。

　　全副武装的温哥华防暴警察、皇家骑警都及时赶到，欲阻止事态的发展，疏散人群。但由于闹事区域大，来势迅速，加上闹事者的煽动和某些缺乏理智者的参与，使整个场面一度失控。于是，警方又立即请求外埠的警力增援，维持秩序。皇家骑警和防爆警察一字排开，驱散闹事的歹徒和聚集的人群，一度还动用了催泪弹和胡椒粉喷雾。

　　骚乱事件持续了4个多小时，警方保持了高度的克制，尽可能避免导致事件升级——有市民还对此提出了异议，认为警方的应急措施不力，使得歹徒为所欲为，更加猖狂。

　　经过几个小时的应急处理，最后，骚乱事端终于在警方和广大民众的共同努力下得以平息。据日后相关官方数据报道，当晚共出动了约600名警力，并抓捕了100多名闹事者。

　　当时，一直守在电视机前观看比赛的我，即时在电视里目睹了正发生在温哥华市中心的这令人发指的一幕。

　　温哥华发生骚乱的消息，也即刻通过互联网和电视实况转播在全球范围内传播开来。全体温哥华市民震惊了。他们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这丑陋的一幕会在自己深爱着的城市里上演。电视中断了正常节目的播放，连续数小时不停地直播和重播着在这里发生的一切，这场面让我想起了当年在电视上看到9·11恐怖袭击实况转播的情景。

　　正义与文明才是你真实的属性

　　现场数十万球迷与观众中，虽然有数以百计的寻衅滋事分子和蓄意闹事者，也不乏为数不少借势起哄的观众，但在事发现场，我们却欣慰地看到了更多弘扬正义、见义勇为的普通市民。他们珍爱自己生活的城市，他们懂得文明是不容玷污的，肇事者和不法分子必须受到阻止和应有的惩罚。

　　当一辆汽车正在被一伙暴徒猛砸时，几个市民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厉声警告肇事者：“你们不可以这样！整个世界都正在看着呢！你们正在毁坏的是我们的城市！”有的闹事者停下了手，也有的暴徒恼羞成怒并企图殴打这些好心的市民。但越来越多的民众加入了保卫温哥华的行列，迅速制止了事态的扩大，使正义得到了声张。

　　市民罗伯特·麦凯伊(Robert MacKay)独自挺身而出，挡在港湾百货公司门外，阻止暴徒闯入店內搜掠及破坏，并将试图冲进店内的暴徒推开。但他突然被人从身后袭击，失去平衡倒地后，即遭十多名歹徒的围攻和殴打，幸好另外两名市民见义勇为冒险营救，阻止了其他人继续实施攻击。

　　不少商店的橱窗被暴徒砸碎了，这似乎也砸在温哥华市民的心上。他们不容许这样的行径在这个文明的城市肆虐。在人群聚集的温哥华最著名的购物街道罗布森大街，几个互不相识的年轻人自发地组成人墙，防止暴徒们砸破商店的橱窗。在关键的时刻，他们用身体和对正义的信念捍卫着这座城市。

　　现场目击者拍下的照片记录了当时发生在闹市区的真实一幕：几个歹徒点燃了一个装满建筑废弃物料的大型垃圾箱，并企图把它推到人群更加拥挤的繁华街道上。有市民出面呵斥，并试图用身体挡住垃圾箱前行，但这几个歹徒不顾众人劝阻，依然一意孤行。这时一位骑着自行车的年轻人停了下来，毅然地将自己的爱车塞进了巨型垃圾箱的轮子底下，成功地阻挡其前行，阻止了更大的灾难发生。这是一次何等典型的文明与野蛮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