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长接访记:感慨粗暴执法 向渔民道歉

新闻3

编者按 十八届四中全会提出全面推进依法治国，坚持法治国家、法治政府、法治社会一体建设，以更好发挥法治的引领和规范作用，促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近年来，我省在依法治省方面进行了积极探索，推出了一些新举措，形成了不少可贵的经验。
　　本报今日推出大型报道《省长接访记》，独家还原郭树清省长接访渔民代表依法行政过程。省长接访凸显的是对法律的尊重和对政府法治观念的重视，也对于在新时期如何做好群众工作有着深刻启迪。
　　时间回到8月12日，这一天，日照渔民梁启俊、孔祥贵接到当地政府部门通知，“准备明天再去趟济南”。此前近四个月的时间里，因其在海内的渔具被青岛渔政部门强行清理，他们和另外十多户渔民多次信访，往返在日照、青岛和济南之间。两天后，8月14日下午，在省政府人民来访接待室，作为渔民代表的梁启俊见到了一位“头发有些白了”的接访者——现任山东省委副书记、省长郭树清。正是在这一天，此前的难题在郭树清接访之后，步入依法妥善解决的“快车道”。　本专题文/图 记者 冀强
　　半年前的遭遇
　　10月23日，说起两个多月前被郭树清省长接访的情形，52岁的梁启俊“嘿嘿”笑了起来，慢慢打开了话匣子。
　　事情还得从今年上半年说起。今年3月，为保障青岛西太平洋海军论坛和海上多国联合军演顺利进行，青岛市海洋与渔业部门对相关海区定置网具进行了清理。
　　孔祥贵和梁启俊等渔民，多年来一直在距海岸50多海里的深海区下设定置网捕捞风蛸，并出口韩国。4月10日，包括梁启俊、孔祥贵在内的多户日照渔民接到了村里通知，开始解、撤渔具。
　　据孔祥贵介绍，13日那天，正在海上解、撤渔具的渔民们接到了日照海洋渔业局在对讲机内的通知，要求马上规避撤离，并保持无线电静默。“我们绝对拥护军演。没有军队，哪里有老百姓的平安，对吧？”梁启俊摊开双手表达着自己的观点。孔祥贵补充道，接到通知后，大部分船只载着解下的部分网具，陆续开始返航。
　　但就在渔民们撤离后不久，意外却出现了。
　　据孔祥贵介绍，14日早晨，青岛胶南渔政部门带领多艘大型渔船，将日照渔民尚未解撤走的渔具强行清理拆除。他从个别因故未能返航回村子的船只处了解到，他们的渔具大都被砍伐，有的被拖走，有的漂浮在海面上，一片狼藉。“那可都是大家伙吃饭的指望啊。”时至今日，孔祥贵的妻子提起当时情形，仍不时抹着眼泪。
　　44岁的孔祥贵说，因为这件事，自己几乎成了半个律师。他觉得胶南渔政部门的执法方式肯定不对。“即便是真碍事了，也不能这么处理。就像在路上闯了红灯，也不能把车直接砸烂是不？”
　　因此，渔民们决定讨个说法，把受损失的财产要回来。
　　接待他们的是省长
　　孔祥贵至今保留着信访期间自己存留的许多材料，并进行了归纳整理。一本儿子的作业本反面，他用日记的形式，记录着每次的行程和信访结果。
　　梁启俊则向本报记者强调，渔民们并不是“上访户”。“在得知渔具被强行清理后，我们也没有直接去市里找领导，而是从村、街道办事处逐级反映，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受的损失要回来。”
　　他还表示，在整个军演期间，渔民们顾全大局，“哪里也没去。”从5月4日开始，渔民们开始到日照市信访局反映情况。此后，他们多次往返在日照、青岛和济南之间，遍访多个部门，但均未得到满意答复。孔祥贵和梁启俊告诉记者，接待他们的地方官员们，也都很重视此事，“但牵扯两个地市，实在是难以协调。”
　　6月11日，渔民们终于等来了第一个结果：青岛市海洋与渔业局口头答复称，不予赔偿。一个月后的7月11日，正式书面答复下发，仍是不予赔偿的结果。渔民们随后再次来到省海洋与渔业厅反映情况。
　　时间很快进入八月份。8月12日那天，孔祥贵和梁启俊接到当地通知，让他们做好第二天再去一趟济南的准备，孔祥贵因故未能前往。
　　梁启俊回忆，到济南时已是下午，那时自己仍不知道郭树清省长要接访。13日晚，梁启俊连夜组织了一份材料，准备向领导反映。
　　14日下午两点多，省政府人民来访接待室，提前在此等待的梁启俊和另一名渔民代表等来了要接待他们的人。“面善，戴着眼镜，身材绷直，头发有些白了。”这是梁启俊对接访领导的第一印象。每天忙碌在海边中的他坦言，自己并不认识来者，直到陪同前来的人介绍着告诉他，接待他们的是山东省委副书记、省长郭树清。
　　接访近七十分钟
　　10月23日，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梁启俊回忆道，在8月13日到达济南后，曾有同来的人开玩笑说“会不会见省长”，他并未当真。“没想到最后真见着了！”
　　更令梁启俊没想到的是，郭树清省长的此次接访，时长近七十分钟。
　　和梁启俊等人逐一握手后，大家落座。58岁的郭树清开门见山对小他六岁的梁启俊说：“老梁，那你说说吧。”
　　梁启俊回忆，当时自己赶紧起身，拿着用笔修改过的打印稿准备开腔，却被郭树清摆手示意，“坐下说，坐下说，别站起来了。”“省长真的很好。”梁启俊咂摸着嘴唇，对记者感慨。
　　在梁启俊当日的汇报材料中记者看到，他向郭树清省长介绍的情况颇为详细。“我就一项项念，给省长介绍网具的设计、安装、工作等程序，郭省长听得很仔细，记得也不少。”
　　省长好到什么程度？梁启俊自问自答说，当天自己汇报完准备离开前，低头在那整理材料。“省长特意走了过来，专门又和我们握手道别。”
　　据梁启俊讲，在自己介绍过程中，郭树清省长曾多次发问。“毕竟网具这事，除了海边人，很少有人能有一个直观概念。”他笑着告诉记者，为了使省长更加了解渔民的不易，他举了很多例子加以诠释。“比如说下网打桩的时候，不是海边人很难对深海打桩有个形象概念，我就说，就跟拴牛一样，也得先从地上砸个橛子；至于撑网口捕捞，我就比划说跟撑网抓兔子一样。”梁启俊一边跟记者回忆，一边用手撑着弧形解释。“省长就一点点的问，要不能用那么长时间？”梁启俊说完，忍不住再次感慨。
　　向渔民致歉
　　除了感慨郭树清省长的亲民外，最让梁启俊印象深刻的，还是郭树清省长对渔民们诉求给予的合理、公正考量。
　　梁启俊告诉本报记者，郭树清接访期间，他重点向省长反映了渔政部门的执法问题。“我们4月10日接到通知，14日执法部门就强行清理；　我们的渔船多是40到60马力的小船，航速每小时不过7节，而渔民们的作业区距海岸线50海里，往返一趟需要15个小时，正常情况下，解除这些网具需要至少十天时间。”
　　梁启俊回忆，听完自己介绍后，郭树清省长说“这不是时间同步吗？”梁启俊接过话茬说：“对，就是通知和执行同步。”
　　在反映胶南渔政部门使用非专业船只、非专业人员强行清理、砍剁网具的问题后，梁启俊说省长又感慨“粗暴执法”。“这些都是省长亲口说的。”
　　在反映完渔民诉求后，心直口快的老梁还加了句，“我们不是上访户，就是为了反映合理诉求讨回损失。”
　　梁启俊说完后，郭树清省长让省海洋与渔业厅人员介绍了渔民作业区与禁航区的相关事宜。随后，相关部门为对禁航区宣传不够而向渔民们道歉。
　　随后，省政府方面法律专家、北京隆安(济南)律师事务所杨鹏发言。
　　梁启俊告诉本报记者，在广泛听取了多方声音后，省长郭树清代表山东省人民政府向渔民代表道歉。“郭省长的道歉很真诚，他为对执法人员没有管理好，给渔民造成损失道歉、也为信访管理不完善道歉。”
　　在听取渔民的诉求后，郭树清指出，要以客观历史的态度、协商和解的方法解决问题。再复杂的问题只要去讨论、协商，最后总能达成各方比较满意的方案。
　　10月23日，梁启俊和孔祥贵告诉记者，在省长接访后不久，渔民损失的补偿标准出台并公示。渔民签字无异议后，9月初，补偿金已陆续发放到渔民手中。
　　聊了几句家常话
　　事情得到解决，如今渔民念念不忘的是省长的好。
　　省长好到什么程度？梁启俊自问自答说，当天自己汇报完准备离开前，低头在那整理材料。“省长特意走了过来，专门又和我们握手道别。”
　　让梁启俊没想到的还有，省长临走前还和他聊了几句家常话。“省长问我多大了，我说53(指虚岁)，郭省长笑着说‘不像啊，看起来没那么大年纪。’后来又问我什么学历，我说高中。”
　　见郭树清省长和自己聊了起来，梁启俊也放松下来：“省长以后去日照尝尝渔家饭吧！”郭树清听后一笑，连声说“好好好”。
　　“哪还能没完没了”
　　在9月初收到了补偿款项后，梁启俊、孔祥贵等渔民已经开始为来年的捕捞工作着手准备。梁启俊回忆，省长郭树清曾当面问他，将来还会不会去此前作业的海域进行捕捞？“我赶紧说，知道是禁航区了哪还能去，不能去了。省长听后也笑了，说我态度很高尚。”
　　10月23日，梁启俊和孔祥贵来到存放网具的仓库，清理掉返还回的部分旧网，并合计购置、栽植明年的网具，为来年的收成做准备。“省长真的很好。”面对本报记者，梁启俊多次感慨。他介绍说，和其他渔民一样，他对这件事最终的处理结果满意，对于最终的补偿金额，梁启俊坦言并未全部满足所提的诉求。“但咱老百姓都很知足，再说也是依法解决的。”
　　在补偿款项到位后，也有当地官员问过他们，会不会继续信访。梁启俊摇头向记者表示，肯定不可能了，“事情哪还能没完没了了？”
　　梁启俊对记者表示，他准备过些日子写好了感谢信，再带点本地特产，去向省长表示一下谢意，“但省长太忙了，不知道他哪天有时间。”
　　孔祥贵虽然因故未能见到省长郭树清，但从梁启俊的转述中，他也觉得省长的确很好。这些日子，他从网上搜罗了许多关于郭树清的新闻浏览，“我看了，大家的评价也都很高。”对于是不是后悔错过了见省长的机会，孔祥贵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坐他身边的梁启俊说，“我不行，没他口才好。”
　　在省长接访、事情得到解决之后，梁启俊也曾试着做个总结。他仍再次重申自己并非“上访户”，“我们绝对拥护国家、军队，执法我们也没有怨言，但就是执法过程中乱了套，出现了问题。我们信访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回应得的东西，而且我们的信访过程，也都是按程序办事，一级一级的来，从来没闹过事。”
　　也正因如此，在四个月的信访过程中，渔民们与地方政府形成了某种良性关系，并未产生大的摩擦。梁启俊表示，他对地方政府部门的表现也表示满意。“虽然没解决，但都很重视。”
　　他向记者感慨，信访四个月终于得到满意结果，非常不易。“我们这是典型的民告官，说起来简单，真正操作起来哪有那么简单？我觉得能有这么好的结果，和中央要求走群众路线分不开，再就是感谢郭省长。”
源自大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