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认识硬而倔强的男人
在你生日的那天，我想写一篇文章给你，我不知如何写，有的时候，写人太要我动感情，未开头，心里已经难受，眼眶湿润。那天经过社区中心，看见三张乒乓台，有人在玩，我想到你和我玩过。昨天，看见木盒子里的那块玉，是你给的，我又想起了你。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玩伴是祖母家弄堂里的孩子，很少有男孩子，有过一个，对我很好。有一次大人问我喜欢的男孩子是谁，我想来想去只有那一个，我叫他“娃哈哈”。他回新疆后，再也未见过。
然后，你来了，你说你住的乡下，很好玩，你要带我去乡下。我父母不同意，说你在乡下玩得脏兮兮，是“野蛮小鬼”。有一次，你保证第二天早上，回乡下去的时候，带上我。等我醒来，你们都走了，我大哭一场，为你的背信弃义。只是当时我不识“背信弃义”这四个字，却是童年里的一件难以忘却的大事。我现在对事情发展不是很乐观，常常先预想到不好的结果，甚至与人交往，害怕每一次可能是最后一次。到底和这次童年的经历有多少关系？
父亲带我去乡下的那个下午，是阴天，寒冷。祖母在我临走前流泪，她感叹我还是向着父母。我和父亲等长途汽车时，又冷又饿，有个围着土布围裙的乡下老太太要给我一颗硬糖。我看看父亲的脸色，父亲点了头，我把一颗粗糙的硬糖放进嘴里慢慢吮吸。
你对我的到来万分兴奋，晚饭后，天色已经很暗淡，你拉着我的手，定要我去见识学校里的一切。这是食堂，这是司令台，这是校办厂。学校教室外面的墙上还贴满着旧的大字报，你教我边走边撕小纸条。多年后，当我读到晴雯撕扇子时，在心里微笑。
乡下的生活要比市区艰苦的多，听说你小的时候被乡下老太太带时，经常生病。你每天要在晚饭前才回家，裤子上都是泥土的灰尘，你是趴着地上玩打弹珠的高手。我在一边见过，你戴着一顶飞行员式样的皮帽子，与众不同。你带我去小学的幼稚班上课，乡下没有正规的幼儿园，一个幼稚班，不分级别。我的岁数还不到，好在父母是中学老师，小学和中学的老师宿舍在一起。教室里没有多余的椅子，你拿着一把小竹椅，我跟你同学了。我之后又读了一年，上学其实还是早了一年，父母说，不能再读幼稚班了。
我们一起读小学时，下雨天合用过一把乡下流行的黄色油布伞。但你读两年级开始，大概嫌弃我跟着你了，你情愿在雨里跑，也不要和我公用一把伞。有次，父母要去县里读书，学校里发了电影票。看电影不在本乡，本乡太简陋，没有电影院。一直是走去邻县的镇上。大概要走四十分钟以上吧，而且没有很正式的马路。父母说，要你看好我。那一天，我们分散行动，电影散场后，我跟着其他人走，路上没有路灯的，有人有手电筒，或者只有星光和月光了。到家后，父母得知我一个人走回家，勃然大怒，特别是母亲，打了你，还让你罚跪。我是要到成年后，才能理解父母亲的心焦。看见你被罚，我替你求情。
我们之后，常常会吵闹的。但是夏天的时候，如果吃雪糕，我知道你爱吃，会故意说吃不完，留下一小截，给你。
其实我一直羡慕你，在父母的身边比我久，你可以和母亲躺在一张床上看电视，你粘母亲的样子让我从不明白到妒忌。
我上高中报到的第一天，是你陪的。你手脚麻利替我绑好蚊帐，铺好床铺，让那些陪送的父母亲吃惊。你未吃午饭就赶回去了。我一个人坐在寝室里一片惶惑，孤寂。后来，你还来过一次，替我送厚被子。你说我们学校的人有死读书的样子。
你读普通高中，用的是乙种版本的教科书，我用的是甲种版本的教科书。你在学校里玩体育，组织足球队，去市里比赛。你一直爱打乒乓，参加比赛。家里买米等事情也是要你搞定。
你考进了体育学院的乒乓球系，你的好朋友有国家青年队退役的选手。你和朋友喝酒，你却从来不抽烟。
你对我有时好，有时不好。因为你是在九个表姐妹和一个妹妹的包围下长大的，你是大人眼里的“独子皇孙”，我认为你硬你倔强。 我不想说我们之间的不愉快。
我记得的是，我结婚当天，你向新郎进酒，你说你只有一个妹妹，你要他对你的妹妹好。 你妹妹生孩子的时候，你也在病房外，陪了一夜。当你知道是个女婴时，你有失望，你未看一眼，回去上班了……
我不写下去了，你是个我眼里又硬又倔强的男子，现在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
你是我的阿哥，四十五岁了，比我大两岁。母亲说，在我婴儿时，你把父亲的围棋一颗一颗放进我的小嘴里，真是我命大，被母亲及时发现。否则，此刻，我怎么会写下这一篇。
一切都有前因后果，希望我们活着，健康着，快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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