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说长还真不长

linda1221

今日在公司里发生了件很戏剧的事。

有个很难缠的客户，第一次见面已经毫不客气，我问他们的公司背景，却被点着鼻子道“我怕说出来吓死你啊”。幸好我也不是第一次见识这类靠着xx勾结的背景所以财大气粗的暴发户了，于是坚持让提供一系列公司资料，果然不出所料，这客户明摆着不是做什么透明公正的生意，因为他能提供给我们的资料都是他与某某领导某某大国企的关系，实际落实做、或者做成的项目没怎么见着，估摸着就是靠着各类关系帮套钱的那种人，于是我们组里讨论了下，都不想接他这笔生意。

对方当然不肯善罢甘休，也正就因为他全靠人脉混商界，自然也不难认识我们公司其中一大股东，于是不久前我们便“接旨”一定要伺候这位T大鳄。本来我想着正好最近努力在谈另外两个客户，都是非常好的有口碑有实力的公司，就正好能顶了那单生意，把T大鳄的事情给圆过去就算了，谁知那一股东咬死不放，怎么都要让我们跟T大鳄签约。于是万般无奈也只好给T大鳄出了合同。

昨天周一是约定的合同签约期，T大鳄自然如常所愿、风光得意了，但我们一直等到下午他都没来，打电话给他公司的人，说：老板中午在你们公司楼下吃饭，突然心脏病发，现在被救护车送去医院了。我听了，开始还怀疑是不是因为他们要拖延签合同时间所以找出来的借口，结果今天一早，认识他的那个股东打电话过来说：T大鳄去世了。我们组一片哗然，就这么突然去世了？我们想过千万种让这单生意黄掉的结果，也绝对没能想到最后竟然是以如此戏剧化的方式结尾。

我想，在这个世界上说“多行不义必自毙”是很无谓的，因为太多身负罪恶的人好好地活着，而又有太多无辜的人莫名地死去。然而，这件事还是让我感叹了一声，这么一个每每都以自己强势关系网成功得到一切的人，竟然到头还是玩不过生命的意外，没准他送医院前一分钟还在饭局上吹嘘自己多厉害逼着别人把单开给他呢，后一分钟生命就送了一个荒诞的烂尾给他。


不知为何，我想起我一起画画的班里那个女生。其实她年纪也不小了，大概30多，她人长得很矮，大概只有一米三到一米四。刚开班那会儿，她老公总是陪着她一起来，她也总躲在他后面，不敢跟班里人有接触，只是在老师让大家把回家画的作业贴上墙的时候，她总是贴好多张，比我们画得都多。老师每次都赞她说，只有她得画像张真的画——我们的都只是应付作业的练习而已，技巧再好也没有一点情感透露，她的画看得出手生，却能感觉得到她在画的时候很享受，所以传递出来的也是对画画的细心处理和尽兴心情。得到老师的肯定，以及与大家渐渐熟络起来以后，她就没那么拘束了，慢慢开始与大家交流，然后她老公也就没有再来陪她了，可见她是慢慢放开了。

上周课上，画画的间隙中她走来跟我聊天，她走近了我才留意到她的一条腿从上到下一样粗，再悄悄仔细一看，原来是假肢。我心里一阵酸涌上来，一抬头，却迎上她笑得真切的脸，她正指着我的画说某个部位处理得好、她也要再这样改改，又说以前在家里一个人画进步总是很小，现在觉得很开心可以跟大家一起画。

我突然明白了她画里的感情是怎么来的。人生对她的不公平已然成定局，但这并没有阻碍她寻找让自己开心起来的路。在画画的时候，她全心投入，只用思考如何用手中的笔画好眼前的画；在这班里，没有人介意她的身高她的腿，大家只当她同是追求喜爱事物的一个同道中人。

所以我感觉她还是快乐的，因为就算在这样的处境下，能找到让自己心灵真正快乐起来的事情，大概是不枉此生了吧。哪里像是T大鳄，匆忙一生笼络关系网、以为能够搞定所有事，结果说走就走了，他一生努力奔波的丝毫都带不走，那些所谓的关系网也随着他人走茶凉，说倒就真树倒猢狲散了。

人生说长还真不长，说残忍也真挺不仁慈的。走过那么些年我终于明白很多曾经执着的东西其实并不值得，特别是那些让你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事物，其实都是错觉不是吗，说得悲观些，不过都是一具迟早要走的皮囊，为什么要跟别人比较出个高下才能找到自己的存在感呢，总是想要踩低别人却忘记了最终自己总会被生命踩在脚下的。

真正能够把握在自己手心里的存在感只能是发自内心的快乐与感动，不需要与别人比、不需要靠任何笼络强权、也不必在乎成败了，只是因为让自己获得这一刻宁静而又深深的快乐，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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